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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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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

昏暗的房間內點著一盞燭燈, 添了幾分光亮。

姜韻臥在床榻上,往日這時,她早就入睡了, 今日卻一絲困意都無。

鈴鐺跪坐在床邊:

“主子猜得沒錯, 奴婢仔細觀察過, 雖然那處腳印繁雜,但有三道腳印卻比旁的深些。”

今日發現屍體後, 井口周邊來來回回路過很多人,腳印淩亂, 但幸好前兩日下了雨,地面濕時和幹燥時留下的腳印不同。

“我們淬錦苑打水, 一直是小良子負責的活計,奴婢比劃了小良子的鞋碼,其中的確有一道是小良子的。”

說到這裏,鈴鐺犯了難:“可奴婢無用,只能看出另外兩道腳印是女子的,其餘的毫無頭緒。”

姜韻安靜聽著鈴鐺的話, 連眉眼都未擡。

和她猜測的差不多。

她的淬錦苑位置特殊, 若非故意,根本和正院無所交集。

秀珠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到淬錦苑來。

但若說, 她是死後被人扔進井中的,也不太可能,淬錦苑靠前院,有侍衛巡邏, 又有張盛日日派人盯著, 這般顯眼, 再小心也不可能不被發現。

除非, 秀珠是被人故意引過來的。

能讓秀珠毫無防備的人,只會是秀珠信任的人。

而這府中,秀珠會信任誰?

不言而喻。

但讓姜韻想不通的是,大張旗鼓地弄出這番動靜,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心腹,就為將她“看管”在淬錦苑內?

這和她先前稱病閉門不出,又有何區別?

姜韻輕抿著唇瓣,瞇眸朝楹窗外奄奄一息的月光看去,王妃究竟想做什麽?

鈴鐺看不得她這般模樣,小聲地說:

“還有近半月,殿下就要回府了,到時候,定然會還主子一個公道的。”

姜韻扯了扯唇角,卻沒應話。

還她一個公道?

誰知道呢?

姜韻輕斂眸,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輕諷。

付煜剛失了嫡子,如今王妃又懷身孕,恐怕在付煜心中,王妃這胎才是重中之重。

嫡庶分明,又豈是說說而已?

況且,她拿不出證據,來證明自己的清白。

半晌,姜韻徐徐輕聲道:“希望如此。”

半個月時間一閃而過。

付煜回府那日,姜韻還被關在淬錦苑中。

府中的情況,張盛早就寫信告訴了付煜。

所以,在迎接的眾人中沒看見姜韻的身影,付煜並未有意外。

他彎身,扶起王妃,平靜地輕斥了聲:

“你懷著身孕,不必行禮。”

若說付煜回府前,對王妃這胎還有存疑,可如今看著王妃微微隆起的小腹,所有的懷疑皆消失殆盡。

王妃被扶起來後,就護住了小腹,才抿出一抹高興的笑:

“早就盼著殿下回來了。”

說罷,她輕撫了下小腹,臉上似閃過一絲羞澀。

將她下意識的動作受盡眼底,付煜斂下心中情緒,甚至覺得他先前的那些懷疑有些好笑。

王妃無故裝孕作甚?

一行人進了府邸,待他將王妃送回正院後,只稍停留了片刻,就回前院。

付煜一走,王妃臉上的笑就冷了下來。

秀琦一臉不解:“娘娘怎麽了?”

她低頭,輕諷地嗤呵:

“這般迫不及待地回去,倒真是惦記姜韻!”

秀琦懵了瞬間,她遲疑地懷疑:

“娘娘許是想岔了,方才殿下可是一句都未提到姜良娣。”

王妃心中堵著氣,甚難受。

說著日後會對付煜死心,但說著簡單,做到卻是難。

每每看見付煜對旁女子關心,卻還裝作若無其事模樣,王妃心中就湧一陣氣憤和心涼。

但她最恨的卻是自己,讓付煜一舉一動都能牽扯她的心神。

恨自己的不爭氣。

聽罷秀琦的話,王妃扯出一抹冷諷:

“他怎麽可能會提起?”

她趕在付煜回府前,讓姜韻身上背了條人命,這般長時間過去,饒是付煜,也不可能給姜韻洗清嫌疑。

但凡付煜提起姜韻一句,就必須給她一個交代。

付煜舍得去罰姜韻嗎?

正如王妃猜想那般,付煜剛回正院,還未進坐下,就冷臉問向張盛:

“這麽久了,還未查出真相?”

張盛苦著臉搖頭。

心中卻在腹誹,真相?

看來殿下根本就沒有懷疑過,秀珠之死和姜主子有關系。

頓了頓,他才將自己查到的線索稟告給付煜。

鈴鐺能看出的東西,張盛自然也查得出,甚至他查到的更多。

但張盛卻不敢對王妃亂加猜測。

所以,他只能將一切線索告訴付煜,剩下的,皆由著付煜作主。

“奴才問過繡房的人,拿了正院和淬錦苑的奴才的鞋子做對比,只有……秀琦姑娘一人符合。”

話落,張盛死死埋下頭,不敢去看殿下的神色。

安靜的書房中,付煜臉色平靜,他手指敲點在案桌上,但書房中的氣氛卻越發讓人心中緊繃。

許久,付煜才說:

“本王讓你看好淬錦苑,但淬錦苑旁出現屍體,你卻一無所知。”

還有王妃早產一事。

他都分不清,是後院女子手段太高明,還是他這前院的人太廢物了些?

在付煜眼中看見失望和涼意,張盛心中頓時一緊。

他砰一聲跪下,卻不敢求饒。

不管是殿下定州一行,還是南巡一行,交代他的每件事,他都沒有辦好,的的確確是他辦事不力。

張盛跪伏在地上:“奴才辦事不力,請殿下責罰。”

付煜臉色沒有一絲緩解,甚至有似不耐:

“如今罰你,有何用?”

張盛不敢吭聲。

過了不知多久,付煜才沈聲問:“她身子如何?”

姜韻身上嫌疑未洗清,死的又是正院的人。

即使他擔心姜韻,也不能去淬錦苑看望她,否則打的就是王妃的臉。

張盛自然知道殿下在問誰:

“姜主子那日看見了屍體,許是受到了驚訝,當晚就動了胎氣,王妃雖說將姜主子看管起來,但卻沒禁止淬錦苑請太醫。”

“所以,有驚無險,只不過姜主子後來還是臥床許久,才調養過來。”

“不過,奴才聽說,自秀珠事件後,姜主子吃什麽皆不下咽。”

張盛支支吾吾地將淬錦苑的奴才疏忽,讓姜韻不慎用了泡過屍體的井水一事說了出來。

話音甫落,付煜的臉色倏然沈了下來。

案桌上香爐升起的白煙似打了轉,張盛呼吸輕滯,下一刻,一本卷宗砸在他腦袋上,遂後啪一聲落在他身旁。

額頭頓時傳來一陣疼,但張盛動都不敢動。

半晌,上方才傳來殿下看似平靜的聲音:

“疏忽、大意、馬虎,除此之外,還有甚借口?”

付煜眸中皆是涼意。

他初識姜韻,就知姜韻身子就不好,懷孕後,付煜記著王妃的教訓,淬錦苑從院內布置到人手安排,他全交代張盛去做。

為的就是淬錦苑的安全。

可瞧張盛辦的事!

得多怠慢,才能在打水時,連井中的屍體都發現不了?

淬錦苑中的姜韻自不知張盛正因她的事,在被付煜責罵。

她正被鈴鐺和綏枝左右攙扶著,在院中慢慢散步,她挺著高高的腹部,一舉一動皆是不易。

姜韻有些時運不濟。

王妃有孕時,付煜怕正院的人不經事,特意賜了個懂藥膳的嬤嬤過去。

可姜韻還未顯懷,付煜就伴駕南巡,一走就是三四個月。

她懷孕時,所有的不易,皆是她自己熬過來的。

好在,她曾在宮中伺候,見過不少有孕的妃嬪,她知曉,女子有孕時,越是後期,越要走動,怕得就是生產時,會沒了力氣。

姜韻有自知之明。

她這破身子,往日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,到生產時,又能剩幾分力氣?

所以,即使她再覺得累和難受,每日午膳和晚膳後,就會在院子中走上幾圈。

日色很暗,淬錦苑的墻角點著花燈,叫淬錦苑中泛著淡淡的光,不至於讓姜韻看不清腳下的路。

姜韻半倚在鈴鐺身上,走到一半,她忽然臉色巨變,眼淚唰得一下子掉出來。

她臉色慘白,一字一句艱難:

“……疼、疼……”

她疼得臉色有一瞬間扭曲,下一刻,她整個人毫無預兆地癱倒在地。

幸好鈴鐺和綏枝反應快,及時扶住了她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

鈴鐺焦急:“主子,您怎麽了!”

姜韻的腿一抽一抽地疼,她艱難地想去按住腿,可她肚子太大,稍有動作,就要蜷縮肚子,她自己做不到這個動作。

鈴鐺伺候她多時,頓時猜到什麽:

“主子可是又抽筋了?”

姜韻沒說話,她疼得半仰著頭,白皙修長的脖頸露在外,冷汗涔涔,卻是默認了鈴鐺的話。

鈴鐺見她這模樣,差些哭出來。

她們為這事請過太醫,太醫說這是孕期正常反應,換句話說,這疼,也只能主子硬生生地捱過去。

“怎麽回事!”

張盛的一席話,終究讓付煜沒法放下心,趁著夜色,付煜領著張盛從小徑過來,誰知一進淬錦苑,就見淬錦苑慌亂一片,而女子正臉色慘白地倒在眾人間。

付煜一句質問剛出口,就幾步跨過來,將女子打橫抱起。

這時,他才發現,女子不知怎麽了,疼得渾身皆是冷汗,付煜猝不及防下有些心慌,氣極之下,他踹了旁邊一個奴才,怒斥:

“楞著作甚!還不去請太醫!”

姜韻疼是疼,卻還不至於失去意識,聽見付煜的聲音時,她就睜開了眸子,怔楞楞地看著付煜將她抱起。

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付煜,付煜自然有所察覺,剛垂頭,就見女子似還未反應過來,恍惚地喊他:

“……殿下?”

話音甫落,女子淚珠子倏然毫無預兆地掉下來,哭得又兇又急。

似孤立無援的人忽然有了依靠,緊緊攥著他,不放手。

付煜竟有幾分不忍心看,心中橫生了一抹輕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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